2017年8月12日，美国弗吉尼亚州夏洛茨维尔，解放公园内罗伯特·李的雕像。

美国内战结束后，明确表示不愿意以自己的名义纪念美利坚联盟国（南方邦联）的罗伯特·李将军恐怕没有想到，多年后自己的一座雕像居然引发了一场“新型内战”。

8月12日，极右翼团体和反极右翼游行者在弗吉尼亚州夏洛茨维尔市爆发冲突，造成一名32岁女性死亡。而冲突的导火索正是极右翼团体抗议移除罗伯特·李的雕像。

根据美国南方反贫穷法律中心的统计，截至2016年4月，美国全国还有718座邦联纪念碑和雕像，其中近一半都在弗吉尼亚、佐治亚和北卡罗来纳州。

除此之外，还有109所公立学校、10座军事基地以邦联的代表人物命名。

继弗吉尼亚州之后，佛罗里达和北卡罗来纳州本周也出现了邦联士兵雕像被移除或被推倒的情况。马里兰、肯塔基、田纳西州多个城市的地方官员也都表态要移除此类雕像。

为什么这些不能说话的雕像如此拉仇恨？

2017年8月14日，北卡罗来纳州抗议者推倒邦联士兵的雕像。图片来源：东方IC

罗伯特·李的雕像

夏洛茨维尔市的骚乱发生之后，ABC8频道于周一对当地居民进行了采访，其中一位居民——波顿（Joan Burton）正是奴隶的后代。

波顿说她每次看到罗伯特·李的雕像都会心情低落，“罗伯特·李是我的家族被奴役的标志”。

波顿的家族一直生活在夏洛茨维尔，她的祖先在南北战争之前就是奴隶。波顿说她的家族在过去150年都经历了种族不平等，甚至在她小时候，当地还有“白人公园，只能让白人进”的说法。

正因为有这样的历史，她表示，对于当地居民来说，罗伯特·李雕像所代表的意义和那些反对移除雕像者的理解是不同的，“那些人大部分都是局外人”。

罗伯特·李的雕像。图片来源：东方IC

在美国南北战争时期担任南方军总司令的罗伯特·李因其军事才能被公认为一代名将，但他对奴隶制到底是什么样的态度却各有说法。

罗伯特·李的支持者指出，他曾在1856年写给妻子的一封信中说奴隶制是“道德和政治的邪恶”；在战争末期，他还支持奴隶加入联盟国军队，以归还其自由作为犒赏。

然而，历史学家指出，有资料记录显示罗伯特·李是一个“残酷”的奴隶主。他本人虽不拥有太多奴隶，但他的岳父是弗吉尼亚州的名门之后，名下有众多奴隶。

在岳父去世后，罗伯特·李开始接管家族事务，此时已经有奴隶提出想重获自由。历史学家普赖尔（Elizabeth Brown Pryor）指出，历史资料显示，当时罗伯特·李对奴隶想获得自由的要求感到非常愤怒，于是“开始采取更严苛的手段加强对奴隶的控制”。

他采取的手段之一就是把奴隶的家人分开，让他们势单力薄。同时，罗伯特·李还要求监工对那些试图逃跑的奴隶施以重罚。其中一名奴隶曾把这位将军称为他见过的“最糟糕的人”。

历史学家同时指出，在1856年写给妻子的那封信中，罗伯特·李还表示只有“上帝”有责任解放奴隶，而“黑人们在美国生活比在非洲好”。

但是战争结束后，罗伯特·李希望美国能从内战中走出来，多次拒绝了以他的名义修建邦联的纪念碑。

然而事与愿违，在他去世后，罗伯特·李依然被推到了风暴的中心。

纪念邦联的高潮

根据事实核查网站Politifact统计，邦联纪念碑修建的高峰出现在1890年代末到1920年代。

在这一时期，南北战争的老兵陆续去世，他们的后代开始用各种方式怀念父辈，这时出现了类似“邦联的女儿”、“邦联老兵儿子”之类的组织。

随着北方的经济发展，南方经济进入萧条期，被称为“败局命定”（Lost Cause）的修正主义叙事开始在南方流行。根据这种观点，南方军事先就清楚自己会战败，但依然参战，因为这场内战不仅仅是关于奴隶制，还是为了实现更高的宪政理想。

而罗伯特·李就成为了“败局命定”的中心代表人物。这一时期，南方各地涌现了很多以邦联人物命名的街道、公共设施和雕像。

历史学家考克斯（Karen L. Cox）指出，从表面上看，这些雕像是在纪念邦联；但实际上，大部分雕像都放在了政府机构旁边，这其实是在表示“白人说了算”。

在实行种族隔离制度的法律《吉姆·克劳法》出现后，情况开始恶化。从1890年到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白人重新掌控了南方的各州政府和立法机构，并通过了一系列法律进行种族隔离，这些法律主要针对的就是非洲裔美国人。

夏洛茨维尔市的罗伯特·李雕像正是于1924年修建。直到1950年代，民权运动在美国兴起，民权团体才开始用联邦法律来抵抗《吉姆·克劳法》。

而在民权运动时期，一度被废除的“邦联旗”作为一种南方地区的文化遗产再度兴起。反对者开始在政府大楼外悬挂邦联旗，以表示对废除种族隔离的不满。也正是在这一时期，臭名昭著的“三K党”开始使用邦联旗。

2015年7月18日，南卡罗来纳州哥伦比亚，三K党支持者持邦联旗在州议会大楼外示威。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废除运动

2015年6月，一名白人至上主义分子在南卡罗来纳州的一座教堂枪杀了九名黑人，他的个人主页上就有邦联旗的图案。

此次事件之后，美国的废除邦联纪念物运动就进入了一个新高潮。据南方反贫穷法律中心统计，从2015年到今年4月，美国各地移除了至少60个邦联的标志。白人至上主义者和其他极右翼团体也在这期间多次举行抗议。

支持移除行动的民众认为这些邦联纪念物是种族不平等的标志；反对者则认为这些纪念物是重要的历史见证。

但马里兰州州长、共和党人霍根（Larry Hogan）在15日宣布准备移除当地的邦联人士雕像时表示，“我们不能逃避历史，也不应该逃避历史，但现在是时候分清楚直面过去与给黑历史贴金之间的差别了”。